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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家相片Fly Angel

小樹

已更新:2018年12月15日


 

​​   生產那天,我在零晨二點多陣痛,到了婦產科,進了待產室,綁了胎心音監測,助產護理師內診只開了一指,但她看我的情形太痛了,為免我突然要生,還要臨時call麻醉師,徵得了我的同意,請麻醉師打了無痛,打了無痛後,護理師教老公胎心音監測紙怎麼看心跳,告訴他要在120以上,手持按鍵給我,告訴我宮縮要按一下。我昏沈的跟老公有一句沒一句的暇聊,他玩手機,我半睡半醒。

​​   老公一直有在注意測紙跑出來的數值,突然,數值掉下來到80幾,他跑出去找護理師,一開始的助產護理師進來了,看了數值後內診:開了二指,胎頭下到骨盆腔,但是因為一下來胎兒心跳就掉下來,所以她把胎頭往回推,心跳又回到120以上了。然後她又說,如果掉到120以下,再去護理站找她。這樣的情形發生二次,第二次,護理師要我側臥,拿了氧氣導管放我前方,說是可以增加我的血氧濃度,胎兒心跳比較不會掉。我問她,為什麼胎心音會掉下來,她說這是常有的現象,快生產了,容易擠壓到,心跳就會比較低,推回去會回升都正常。折騰了幾個小時,又開始越來越痛,又補了一支無痛,這次我終於因為痛累了現在不痛了睡著。

​​   一覺醒來,快中午十一點半了,我媽咪在我旁邊,我老公早上通知她我入院了,她說早上就來了,看我在睡覺沒吵我,聽到我說清晨發生二次胎心音掉下來,她直覺的說小孩心跳怎麼可以掉下來,她去找醫生。沒多久,醫生進來了,家屬被請出去,內診後覺得我能生了,請護理師準備,沒多久,他幫我把胎兒動了動,幫我破了羊水,然後叫我用力~

突然,胎心音又掉下來了,我聽到護理師讀數值,一直往下報,然後聽到60幾~醫生把胎頭往回推,胎心音又回升。醫生說他摸到耳朵上面有滑滑的東西,可能是臍帶繞頸,可能要開刀。助產護理師也內診,說:應該不是,真的不行嗎? 又試了一次推回胎頭,再要我用力,胎心音又掉,連忙又把胎頭推回去…這次胎心音數值沒回來了,護理師衝出去推了另一台儀器進來量…我沒有聽到推進來那台機器的聲音,不知是關掉還是已經測不到。醫生說:不行,要抱出來! 就往外走~我被推出待產室,進了開刀房,路上我只記得我媽咪擔心的表情,跟我老公被請去寫文件。

​​   進了手術室,一推護理師圍著我,接生醫師進來了,已經換了開刀服,喝斥了二個還在笑鬧的護理師,然後說:還不動作快! 接下來大家似乎知道大事不妙,一陣忙亂、碘酒用潑的…女麻醉師告訴我很緊急,我會全身麻醉。一瞬間,我失去了意識。我在奇怪的拉扯感中醒來,身體麻麻飄飄的,我感到似乎還在手術中,我動了動腳指…聽到醫生旁的護理師說我醒了,麻醉師在我耳邊喊我的名字,我說:我的孩子呢? 她說:妳不要擔心,妳還在縫合…手一陣涼,我可能被加藥,又失去意識。沒多久,我又醒來(後來護理師告訴我不到十分鐘),我又動腳,麻醉師又來,我又問,我的孩子呢? 她告訴我:妳不要擔心,他已經送去醫學中心急救了。這次沒再加藥。可能為了安全不能再加了。我一直清醒著,沒有再說話,也沒有哭,之後一直有人跟我說話,我沒有回答。

​​   手術結束推出手術室,我媽咪跟婆婆在外面等,醫生跟著一起送出來,我看到我媽咪,我跟她說:我這麼聽話? 為什麼會發生這種事? 眼淚終於掉下來…我看到旁邊的醫生複雜的表情。之後我又開始不說話。媽咪告訴我,我老公跟我兒子坐救護車去醫學中心了。沒多久,老公打手機給我,講了很多,要我有心理準備,然後告訴我,醫學中心要冰頭…

​​   我怕我褙了十個月的孩子,連一面都沒見到,我終於開口,問手術完最快什麼時候下床,護理師告訴我二天。我第一天晚上就開始練習下床走,婦產科知道我想去醫學中心看小孩,但是還沒排氣,直接幫我浣腸拿掉尿管,開始吃東西。第二天我去了醫學中心的兒童醫院。進了大門,門口志工阿姨馬上迎來問我是不是剛生要不要輪椅,我還傻傻的說我不是病人,我是來看小孩的,不用輪椅。進了十樓NICU,第一眼看到我的小孩,戴著cool cap,cool cap接了一堆線,鼻子接呼吸器,嘴巴口胃管,身上一堆偵測線,脖子上急救用導管,手上埋針…這是我兒子嗎? 我笑的慘淡,但是沒哭~「我的寶貝一一」我叫著他在我肚子裡的小名…探視完我體力透支走不出NICU,結果老公去推輪椅推我下樓~原來門口阿姨是經驗老道…

​​   當晚回到婦產科,老公跟我敘述著他短時間查到的手邊資料,說可能離去,及他如果存活可能的未來,我們二個抱著痛哭。

​​   剛生完那二個月…是我最痛苦的二個月,那時我什麼都不懂,沒有加入家長互助團體,跟本也不知道有這種團體,一直到一年後,經由老公在網路上認識的戰友媽咪才加入,認識了很多不吝賜教的家長~如果早點加入,一一或許比現在更好…我常這麼婉惜著…有很多事情,都是進了社團後才知道的,一一是我的第一個小孩,我跟本什麼都不懂,一定有人覺得為什麼不咨詢醫生、護理師,因為我連要問什麼,能問什麼都不知道。

​​   所以~我後來有空就掛在社團、掛在FB、掛在群組看留言,我不要有人跟我一樣無助,一樣到處摸索亂撞。最棒的是,現在社團,有越來越多人能回答越來越多問題。

​​   一眨眼,那個一出生就沒有呼吸的小東西長大了~他在NICU時,我的一句:「寶貝~你最少要會呼吸,媽咪才能帶你回家啊! 」隔天老公接到醫學中心回報的電話(老公咆哮到醫學中心每日回報情況),說他會呼吸了,當天晚上更回報:撤掉呼吸器了…我知道,他要跟我回家~之後,一直存活到現在。

​​   嚴重的缺氧腦傷,醫生判定他是個全癱的小孩,到現在還不能由口進食,口胃管改成了胃造廔管,翻身翻不完全,沒有口語~但是他可愛的不得了,在家做復健會耍賴,看門口有沒有人會進來救他;愛樹木,快到公園就會陪笑著要下車,帶他出去玩經過樹木多的地方沒停車會ー直唉到讓他下車;愛巧虎,而且這段不要那段要的,會唔唔嗯嗯要人家幫他快轉~他不是個完全不會動的小孩,甚至有很多很好玩的反應。

​​   我的寶貝,如今你七歲了,我仍然期待著有天你能由口進食,能跑跑跳跳,能說話能陪我唱歌~我真的很愛你,有天,你要親口告訴我,你也愛我~*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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